卓越教學領導:測考數據的解讀

上期談數據的作用,除作行政管理、紀錄、監控外,在教學上,更可指引及回饋教學。

對教學領導來說,最直接有效的,自然是硏讀測考數據,從中找出改善教學或提升學業成績的竅門。數據是一些捜集到、沒判斷性的客觀事實(facts), 當然是要假設捜據方法是恰當的;把數據解釋、演譯(interpret)而變得有意義、有目的就是資訉(information), 這些資訉如能幫助做決定,又經驗證,才成為有用的知識。這種知識就可以轉移(knowledge transfer)而成為學校的資產。

數據硏讀不容易。很多時最常見的學校測考數據都停留各班各科的平均分、高低分、合格率上,只得出那班表現較好、那組弱生頗多的分析,這確實有助理解那組學生需要額外幫助,如參加拔尖補底班之類,卻不能提供更多藉測考表現的數據而得出如何有針對性協助學生面對測考。有一些分析當然較細緻,會以題型分類,如選擇題、填充、短答、長答,而得知那方面的強弱,基本上作用不大,也是無助應付測考的難點,或者反而在試題是否出得好上有點資料提供;又有一些以學習內容作分析,如在四則運算、速率、圖形等課題上各項的分數而知道學生心目中的深淺,語文科的文法的考核也可入這類;更進一步的就會以能力為分析項目,從語文科中讀、寫、說、聽的劃分,以至表達、描述等能力,到數理科概念內容上的理解、應用、分析、綜合、評鑑等能力,至於課改所提倡的共通能力、以至創意、解難、批判等更鮮能於統一紙筆測試中顕現。

卓越的學科教學領導,除對量化數據及分析框架有準確認識外,更能在測考的數據上,找出潛在的問題而逐點逐步解決。最先是對試卷及試題的硏讀,這就涉及相當多評核知識,包括常態分佈(normal  distribution), 信度(reliability), 效度(validity) , 及題目分析(item analysis) ,看來好像很複雜,但應是基本的評核知識(assessment literacy),這並不代表每次校內測考都考慮甚麼統計知識,只是擁有這些知識,就不會動輒把成績諉過於某些因素,包括學生的前備學業水平。

更重要的,是對某類測考題目或課題內容作更深入、質性的分析,找出難點,再設計細緻些、層遞式的題目,以助學生逐步解決難點,這些做法,應用在數學及經濟科的課題較易,對任何學科,這種分析,提供了資訉,讓教師改變及微調日常的教學,針對學生的困難而設計教學。通達學習
(Mastery Learning) 的理念及策略,即可量而清晰的目標、層遞學習、檢測、分析成績,回饋及強化(reinforce) 教學,再到下一階段學習,就是同一道理,歷久常

無論我們如何以「評核是促進學習」(assessment for learning )的理念解釋,上述以測考數據指引(inform)教學是考試導向(examination-oriented), 我們都是在東方社會文化下長大,都知道家長、教師、社會人士對子女、學生能讀到書、升學,是最大的期盼,幫學生考好試也理所當然。

簡單一點說,測考數據指引教學其實是「考甚麼、教甚麼、學甚麼」;從課程設計的角度看,應是「教甚麼、學甚麼、展示甚麼(不一定靠紙筆測試
)」,所以我們啷啷上口的學會學習、創新自主、解難探究,在現行的考評制度下,學習與成果是不一致的。即學校在大張旗鼓搞「新猷」,培育其他「能力」,要同時知道,這些能力不一定能遷移到考評成績上。當然,很多時大張旗鼓會有很多衍生的其他作用

                                                                                                                               (卓越教學領導之三)

2016.5.30  原文載於教協報 658期〈見微集〉


教學領導

剛放下了教學工作,進行了一個「卓越教學領導」計劃。計劃需要學校的四、五位高、中層領導,一同參加三小時講座、六小時工作坊,都在星期六舉行,期望學校教學領導同事能凝聚共識,在「什麼才是好教學」上有共同語言,探究最有助學生的教學實踐。

自發的参與,有四百五十多位参加者,來自一百一十間學校,相當難得,反映「尋找好教學」仍是教學領導的最大渴求。

提出了四點共同探討的問題。

第一個是在「大數據」時代,什麼數據、如何利用才有助學生學習?很快就找到共識,見得到的學習(visible learning) 自然是測考成績,所以研讀測考數據,以回饋(feedback) 或指引(inform) 教與學就重要了。

第二個是教改以來,大量的教學新猷如潮湧至,教學領導的專業知識,能否理解、選取、調適、轉移、嘗試、及評鑑果效,使各項目的理念及進行方式,能「本土化」,而不隨波逐流?

教學領導最有興趣探究的,仍是與課堂實踐最相關的「備課、觀課、評課、何謂好課」等問題,尤其是自主學習與電子教學的風行,如何掌握「教得好」的策略、分析「學得到」的因素,而不是「碎片化」 (fragmented) 的觀課,以為要據什麼「分組、活動、電子軟件、影片......」,以至「預習、學生展示、共通能力......」等項目量度才是好課,而忽畧了「要學什麼,據什麼學習內容和能力,才決定如何教和學」的最根本考量。

最後還是「三句不離本行」,要求高中層領導,回顧及檢視現階段的學校改進,什麼教師發展和培育才最恰當?持續的改進,靠的仍是校內教師的能量。

2016.5.26   原文載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你不夠環保

今年要教一年級本科生,有新的教學體驗。

因未能掌握學生的已有知識、學習水平及習性等,且教學語言為英語,備課時都有點忐忑。見到學生,都是活潑開朗、十八、九歳的年青人,帶着手機、微型平版電腦上課。幸好同學英語水平高,很投入、討論與答問都沒有難度。

教學上,除講解與提問外,常想多些師生、生生互動,也會用工作坊形式,與同學共同䢖構知識。一般的手法都是把同學分成多個小組,每個學生先就某概念做「腦震盪」,把聯想到的關鍵詞盡量記下,越多越好,再集合全組的想法,討論其相同及差異,分類,排優次 、定序列,再以圖象組織起來,各有不同系統,就可互相分享學習,教師則從中講解、補充、總結。

那是第一課,也就得好好準備,每組一張大白紙,幾大疊不同顔色的小報事貼(post-it),當然少不了紅、藍、黑的粗大水筆。更特別強調,每一個關
𨫡詞要填在一小張報事貼上,方便分類。

同學都聽得非常清楚,有部份照做,有㡬位把詞彙,全都填在一小張報事貼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有一組乾脆用手機或ipad記下。我有點愕然,原來慣常見的學習現象,同學邊交頭接耳討論,邊把報事貼掉上撥落 ,用水筆圈圓畫方、配上套格箭咀、再以文字解釋等跳脫的學習活動都沒有出現。

她們都只笑著解釋: you are environmentally not friendly (你不夠環保)

下一堂來臨之前,匆忙找來幾位舊學生,教我google form, padlet等軟件,以配合新世代的學習。

不過,想起學生們趴在大白紙上,吵吵鬧鬧的學習情景,咀角仍泛着笑。

2016.5.19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黑板佈置


初出道在中學任教,鄰座教師也是新入職的,非常受學生歡迎。按捺不住,央她讓我觀課。三十多年前,課堂是不會開放的。

那天看的一課是劉鶚的大明湖,教師一直用提問方式,如何到鵲華橋,為何僱船,見到什麼,學生一邊答,她就在黑板畫圖,偶爾叫學生出來題上「歷下此亭古,濟南名士多」的對聯,又與學生合繪蒼松翠柏,為千佛山添上顔色。不旋踵,大半個黑板展現了大明湖的美態 ,賞心悅目,又著學生代入角色,描述遊湖心境,都在黑板左面表列,最後又分析「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意境。

教師揮洒自如,四十多位學生都投入學習,笑意盎然,如沐春風。黑板佈置和處理(blackboard arrangement)
非常出色,圖、文、表並茂,簡潔清𥇦,就是絕佳的筆記,令我嘆為觀止。

及後我任教師範,常着教師到課堂後面,看自己的黑板佈
置,用什麼形式,有什麼條理,如教師也看不到混亂,分不出層次,學生的腦袋也是混沌一片。

用現在的教育用語,黑板置就是把學習內容以圖象及文字組織起來,是由教師按教學內容隨提問而組織,科科不同 ,課課有異。現在流行的,學生是在填十多款表列空格 ,都叫「腦圖」,其實不算是掌握學習或思維策略。

資訊科技發達,確實在表達方面,豐富多采,單以填所謂腦圖的電子軟件多不勝數,也是近似填格,沒什麼學習效果。

教學電子化是重要,一按製就飛快顕現所知,但好好利用和佈置黑板,與學生共同建構知識構念,多點學習過程時間  (process time) ,也是重要的。

2016.5.12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卓越教學領導:數據的作用

一九九八年,開展了以大學專業支援人員,到中小學進行校本改進的計劃,最早期的校本改進,首要任務是要為學校作情勢檢討(stock-take) ,透過問卷、訪談,以掌握學校狀況,才能作出改進建議。之後十八年,帶領的一系列學校改進計劃,都堅持綜合及整全式(comprehensive and holistic) 支援,就是期望學校不只停留於某一個點子或項目式改進,要學校上下一心,有共同的信念及理解,改進才持續和有效,例如在照顧學習差異上,不單是找一個教學法或電子軟件去解決「差生」的問題,而是要檢視學校整體狀況才有效,因可能整體教學上的規範及學習上沉悶,導至「差生」越來越抗拒學習。

要理解學校狀況,憑證為本(evidence-based)與數據帶動(data-driven) 也一直是學校改進計劃的核心原則,與大學作硏究的求真精神一樣,就要有多元數據,包括量性的問卷調查及學習表現指標,質性的持分者訪談,多角度的觀察,蹲校、觀課等較長期的理解和分析,校本改進和發展才更紥實。

二零零零年,教育當局要監察學校表現,也推出持份者調查(stakeholders survey)及學生情意(APASO) 問卷,加上二十三項的學校表現指標,要求學校自我評估(school self evaluation) ,學校就沉浸於搜集數據作所謂憑證了。更為了方便閱讀和容易理解,可供跨校比較的數字式數據最吸引,大家也為此而奮鬥。但要透過深入訪談觀察才得悉的校本困難和挑戰,以解釋表現優劣,也就往往受忽畧。
特別提出學校改進與監察,都需要數據及憑證,但甚麼數據、如何搜集、怎樣解讀,為甚麼不能以點(部份數字指標) 作面(整體學校表現) ,及如何好好利用數據憑證,以助學校及教學校改進,而不被誤用、濫用、或被監察者作策略性用(strategic use) ,是卓越教學領導的專業知識。

近年,資訉科技高速發展,電腦軟硬件都充裕,數據的輸入、分類、整理、儲存,以至表達方式,都非常方便用者(user friendly) ,商界、科技界、政界等都崇尚大數據(big data),教育界自然也不例外,都在談學校知識管理(knowledge management) 這些數據如何在學校真正發揮有助教學效能、令學生在學習上有所增益,才是最值得探究的問題。

在學校教育的層面上,可把數據的功能分為:()作為資料記錄,以方便行政及管理上的問責及被問責(accountability) () 作為展示、監控及評核教師及學生的表現,() 作為回饋(feedback)及指引(inform) 下一步 教學的作用。
為較準確理解學校的狀況,找了七、八位分別在不同類別的中學任教的資深教師,從教第一組別學生到第三組別、有在直資、有在傳统名校,亦有是學校中層領導、主任等,做了一個小型訪談。

先談行政及管理層面上的數據的作用。其中一位述說了學校如何設計電腦應用軟件,把數據整理,作知識管理。他舉了一個為學生點名的例子,出入學校要「嘟卡」之外,每堂都要用電腦點名,還要分為出席、缺席、遲到、有理由、沒理由、應否罰、罰什麼,度身設計的軟件很厲害,可記錄與學生面談、諮詢及輔導的內容,學生的資料及過往行為,一按制就可以全部展示,過往五年每一學生的資料都可一目了然,又可向家長交代。

他們現在最頭痛的是:時間都花在輸入和分析數據上,擠掉了花在如何教得更好的考量上。
                                                                                                                     (卓越教學領導之二)

2016.5.09 原文載於657期教協報〈見微集〉


自主學習課堂的思考

讀到同文陳漢森、韓孝述描述好課,羨慕不已,很想看到好教師的課,從中學習。
今年有機會看多了推行自主學習、和用資訊科技教學的課堂,有點思考。

學生能自主學習,教師就要是輔助學習的促導員(facilitator) , 這個角色,應具備什麼條件、怎樣評價教師做得好?以往一位教得出色的教師,要有豐富的學科知識,講解清晰、條理分明,能吸引學生參與學習,陶醉於師生答問的互動中。現在要做促導者,教師課堂的佔有率要大大降低,收放應好何拿揑?課堂前要要求學生作什麼準備,要為他們輸入什麼前備知識?要如何協助學生總結?如何得悉學習達標?這種學習令差異縮減、還是擴大?是否學習成果都能在、應在考試成績上展示?

第二個思考是「什麼是討論」?一直在腦海中浮現的是學生分成多個小組,在共同的知識基礎或經驗上(例如有閱讀資料、展示學習內容的影片)
,就題目交鋒,提出相同顧點、不同意見,可能針鋒相處,更多是互補不足,最後就共同建構及總結討論成果。資訊科技的發達,令每個學生都可對着桌面上的電腦做討論,不只是四人一組,可以是八人、十六人,以至是全班同學一同討論,而且是無聲音的,優秀的學生,可以同時投入討論,不用七嘴八舌,都在交鋒,甚至與鄰班、鄰校同學交換意見,想起也興奮,立即想做研究。

舊同事說不要再想了,「在地」些,去蹲校,穿梭課堂,不只做觀一課的路人甲,就知得多了。

2016.5.5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寂靜教學法

八十年代中,在師範學院任教,杜威(Dewey)的教育進步主義、皮亞傑(Piaget)的實作學習,及以兒童為中心的教學,不但毫不陌生,同事們都身體力行,搞活動教學,尤記得當時的課室佈置,前面預留空間作小基地,細細粒的初小學生或坐地上、或取張小櫈,圍攏過來,聽講解、說故事、答問題;有時又回到書桌,抄寫做練習,分組討論、角色扮演,小實驗等,課堂都充滿動態。

其實真不明白為什麼現在才把學生要參與、要互動,要合作等煞有介事的作新猷推崇。

最擔心的是學生實習時,管不好秩序,課堂失控。當時的傳統教學仍當道,直述講授為主,教師都一臉嚴肅,稍微風吹草動,罰則侍候,抄寫特多。

常與學生戲言,我們奉行的是「寂靜教學法」。此亦難怪,舊式的「火柴盒形」學校,兩旁是課室、中間為走廊,沒空調,要開窗開門,稍有聲浪,鄰班叫苦,校長巡堂,一聽雜音,板起面容,探頭入室,「殊」聲四起,又回歸寂靜。

我們都受進步主義薰陶,活動教學,不能不試,也就與學生商商量量,搞輕手輕脚搬枱,偷偷摸摸分組,笑要細聲,拍掌要短,同學要聽清指示,反應要準要快,否則取消活動。

資深教師,多不以為然,一樣用心直述教學,目標是考好試。

不拘執於什麼新創,而常認為要在不同情境和目標思考有效教學,或者是上述經驗的後遺症。

近來常觀IT教學,軟件特多姿采,學生都埋首於熒幕鍵盤,忽然覺得「寂靜教學法」無聲無息的回來了。
2016.4.28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