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課(三)

在觀課回饋中,數、理,以至經濟科都可以就重點、難點而分析,透過層遞式講解及提問,幫助學生掌握知識;歷史、地理等人文學科要有較多樣化的資料輸入及聯繫,都可以立即在該課的設計,及教師教法的基礎上微調,改善教學。

較難提供即時合用的改善意見的,多是語文科的教學,因不只是掌握知識,也需要學生在讀、寫、說、聽等能力的掌握和展示。

在很多語文科的課堂上,尤其是英文教學,老師說得多,不斷用流暢的英文解說或發問,而只有個別學生,以單字短句回應,或齊齊覆讀,如用計時器統計一下,連教師在內的二、三十人中,一堂課內,學生平均展示能力(例如說話)的時間少於百分之五。

這不一定是老師不懂互動式教學,知而不行,原因有三:一是很想努力的教和解,怕學生聽不明;二是以往試問了很多次,學生也答不到,有個別有簡單回應也算不錯了;三是有試過小組討論,也是散散漫漫,沒效果。

對被觀課的老師,只籠統的建議多點活動、充足輸入,就被視為老生常談,不知人間何世。
因為語文的學習需要較長期的堅持,不斷的鼓勵和演練,教師要「經營」,要幫助學生從低班養成「想閱讀,不怕說」的習慣。

所以當學生上課時不斷在聽和抄,應付考試,亦只能無言以對。
2018.12.27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觀課(二)

不抗拒以教師講解為中心的教學,但當太多以考試主導的單向灌輸狀况出現,學習差異更顯著。
小組討論的教學多點互動,但更難處理,觀課時常出現以下問題:
(一)題目缺乏討論空間,沒有正反或辯論效果;

(二)缺乏輸入基礎知識,學生憑常識討論,成果流於空泛;

(三)沒明確說明討論的產出要求,變成漫無邊際的亂說亂講;

(四)論題缺乏多角度視點,討論時像找標準答案多過探討不同的觀點;

(五)逐組匯報類似的結果,造成重複,令課堂氣氛漸趨沉悶。

通識教育科常用小組討論,很多時是模仿文憑試的題型,只閱三、兩段小資料,便討論一些大如「中國應以發展經濟還是保護環境」的大問題,學生的認知不足,資料貧乏,又以為只提供什麽「二維四向」的框架,及從哪幾個持分者角度,以至用重要性、迫切性、全面性等含糊分項作討論,學習含金量自然不高,尤其是當老師不夠功力為討論結果作總結。這科的知識內容可能太多太濶,但一些成本利益分析,個人與群體的矛盾,文化與制度的差異、即時與延遲的損益等等概念,學生應要掌握
要改善這些教學,應:

1.
重新審視輸入(input)資料的豐富度及恰當性

2.
如何協助學生組織知識?

3.
如何裝備學生回應高階思維/開放式題目?

2018.12.20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觀課 (一)

這三個月,在幾所學校觀了大量的課,雖不全面,也寫點觀察。

我觀的課都不作考績之用,只作教師發展,是較自然、最類近日常的教學。
普遍來說,教學效果並不因多了教改點子或資訊科技而有顯著提升,基本上與十多年前也差不多。

數、理科仍以單向式講解為主,此亦因為學科特性,需明理,也就只能在課堂上邊解邊問,輔以powerpoint 或用visualizer 展示教學內容,答問的多是幾位優生,其他想學的都在聽,聽不明的就游游離離,順應要求把答案填寫在工作紙上。這種教法,多數不能即時察覺大部份學生的理解程度。有些不太警覺需照顧學習上的差異,更多是要趕書,講了、問了就是,到考試就比高低;不過,資訊科技的應用,亦確令教學的表達較多樣化。

要改善這類單向式教學,不能只介紹另一套師生互動的教學法,要在教學的限制及慣性中,給予回饋;例如:在講解的過程中,如何調整問題的層次,那些可給予學生多點過程時間作思考,或作短時間的討論;如何應用某些軟件,或其他能展示學生所學的方法,如舉手的方式,以讓教師即時知悉學生的表現。較複雜的概念關係自然以圖表或圖象組織幫助學生理清脈絡,對能力較高的學生,和他們一同製作筆記,應比只填答工作紙,較能鞏固學習,且不停留在憶記式學習中。

2018.12.13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資訊科技在教學上的應用

在一個資訊科技與創新教學的講座上,打出了以下輔助教學的工具:黑板與粉筆,幻燈機,高映機,實物投影器、電腦,電子白板,平板小電腦,問了三個問題:一是用得最多和常用的是哪種?二是資訊科技工具是幫助教師講解,還是有利學生主動學習?三是多用IT是否就能提升教學效能?

少於二十年經驗的教師應沒用過,甚至看過幻燈機和高映機了;iPad流行,電子大白板也少用,反而傳統的黑板與粉筆仍是主要工具。電腦及powerpoint 最常用,年青教師都手持iPad, 講解與對答案等都在點點掃掃,不沾粉筆了。

不過,大多數的工具都只是輔助教師講解,學生有點影象刺激,教學仍以傳送知識為主,不是看學生是否學到。這不是説凡講解就不及學生互動好,又是要看教學內容和目標。

資訊科技教學的多少與學習效果沒有必然的關聯,但大家都知道,IT在教學上的作用很大,在新時代中亦不能抗拒,混合式學習(blended learning)是自然和必然成主流的。

在教學上,資訊科技的工具及軟件可分為四類:(一)如何在課堂的前、中、後三個階段應用教學影片(自製及在youtube或其他途徑):(二)教學軟件(如plickers, nearpod)在課堂上的應用:(三)互聯網如何幫助學生鞏固學習(綱上學習及測試)(四)如何提供回饋以促進下一階段學習(assessment for learning)
2018.11.06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知而不行

如何改善課堂教學仍是學校最關心的課題。

在教師發展的講座中,常被邀以一堂好課為講題。這些單向講座,可旁徵博引,有學者的教硏數據,教學策略的示例,講解時侃侃而談,帶點幽默風趣,輔以精彩的影音片段,恰當巧妙的例子,講與聽都很有滿足感。

某次,請教師作分組討論,什麼是一堂好課?十分鐘內,組組皆把好課的元素鉅細無遺的列出:要以學生為中心,有多元策略,多些師生、生生互動環節,提問需有層次,能達到預設的教育目標,並要照顧學習差異,令學生自主學習等等。其實,大部份教師未聽講已有足夠認知。

接着再請教師選最近一周內,一堂正常、自然和滿意的課作自我分析和反思,有多少百分比有上述好課元素?大家都在苦笑,多只是努力講解,學生填工作紙的課。

哪為什麼知而不行?

課程太多、怕教不完,要應付考試;堂接堂,沒時間做太多準備等等。可以認為這是藉口、不願改進,也實在是教學「工程」上的限制和困難。

所以,要更多老師改善教學,不是列舉好課有什麼元素,也不是按評核表的項目設計一課教學,而是要對他們的教學行為有充分理解,先提升們對學生學習效能的敏感度(sensitivity) 和警覺性(alertness) ,在他們的教學基礎和狀況下提供可行方法,做微調,感到成效,改進才會持續。
2018.11.29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閱讀營

陳漢森談教協普及閱讀奨勵計劃,勾起了一點回憶。

三十年前,黃克亷已有先見之明,搞普及閱讀,比二千年教改把閱讀列為四個關鍵項目之一,早了十多年。活動花樣多,有好書龍虎榜,親炙作家座談…..等等。

最受同學歡迎的應是暑假閱讀營。當年沒有太多校外境外的學習活動,四日三夜的宿營,多在中文大學的宿舍、廣場及禮堂舉行。對當時的中學生來說,有機會踏進和住入大學宿舍是很嚮往的。

籌辦這類活動,是難得的學習,要解決極多的難題,不只是食宿場地、人手安排,而是四天內的每一個環節,都要令三、四百個來自不同學校的同學,感到活動有意義,有動力閱讀和學習。

因目標明確,參加的學生都要自攜書本,捧書日讀夜讀;有速讀經典文章比賽;與作家星夜下席地而坐,談心;設計海報,介紹作者及書本;又有閱讀大笪地,把在講台上的報告移師廣場,四十小組分為兩半,先由二十組擺地攤,以多樣化表達方式,分享閱讀心得,另一半聆聽和投票選出最佳講解、表達等等,然後調轉,場面很熱鬧,參與程度高;這個活動經驗在課堂內亦可應用。

很感謝合辦的香港電台同事,引入很多創新意念,宿營的最後一夜,在禮堂辦頒獎禮,請歌星來唱勵志歌,是三、四百位同學的大合唱,情緒高漲,令人回味。
2018.11.22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教與學都苦

常怕在大學做研究及教學,會失去對前線教學工作的觸覺及理解。

上月有機會連續觀三星期課,每天三、四節,並給予教師個別回饋,很充實,有意思,也把感受和觀察記下。

教師們都問如此密集觀課會否太辛苦,我笑着答一點也不,因是喜歡的工作,不過卻覺得最辛苦的是學生和教師。

曾建議教師發展不要坐着聽一堂好課,要讓每位教師都做一天學生,坐在硬磞磞的木椅上,上足七、八堂,感受一下學生學習狀況,是學得興奮,還是沉悶;是學得到,明白了,還是聽得一頭霧水,満臉沮喪。

身體力行,把自己代入學生中看教學效能問題,有所領會和反省,教師才有動力在習以為常的教學作微調和改善,勉強要求跟循一個框架流程,依項目「製造」一堂好課,就算這次有成效,也不會持續,是我一直的「認為」,有優秀的教學領導點撥,當然更好。

今次觀課的學生大約是第二組別頭,非常用心聽和想學的佔百分之九十以上,但一整天下來,不斷被植入六、七類知識,又聽又抄又答,不能停,都好像與考試相關,其實很佩服他們的耐力。教師也好不到那裹,堂接堂,聲嘶力竭的講解,提問,抄筆記,催填工作紙,都怕學生做不來。

哈哈,我當時想,某些課不大好,有點hea,也不一定是壞事,當是學習的平衡。
2018.11.15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上學去(二)

上星期寫了<上學去>一文,慨嘆為什麼小一學生學「上學」和「上面」,竟要做十條八條習題,要指出「上」的意義是表示前往動作或在物體表面。小文刊出後,有校長、教師、家長都有點迥響,再談。

先自我引爆,我不是語文科教師,沒有中文課程架構的深刻認識,及什麼一定要教、何時敎、如何考的包袱,只覺得做這些習題及測考嚴重打擊初小學生的學習意欲。

一個原因是以為每一課、每一堂都要做如上述習題或工作紙式的家課,過一段時間測考,就是教學,所以從小一到中六,學習都是為填答測考題,為考試而教及學。對很多持分者來說,包括教師、家長及學生,是理所當然,但當把填答測考題置於所有學習中,在任何學科、任何年級都如出一轍,就出現學「上」字的怪象。

本來只要被鼓勵,多閱讀、朗讀,就自然積累、能潛移默化的學習,卻把時間花在填答枯燥無效的習題,學「上」字不是一個孤例,以前也寫過一篇教「作」文,學生的作文不是自己自發想寫的,是跟教師的指示和例子,填答第一段的四素句,第二段的五感描述,第三段是有排比句的活動,第四段記特別事件,及要用人感句作結。

跟教師提這些太結構的學習的憂慮,都被認為太離地,不這樣「餵」,學生不懂,學不到。
2018.11.08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上學去

是小一中文科第一課「上學去」的工作紙/測試題。

以下句字的「上」字表示什麼意思?圈出AB

1.       小朋友一起上學去。
A)    表示在物體表面
B)     表示前往等動作
2.       我的文具盒上面有小熊維尼的圖案。
3.       姐姐上茶樓去了。
4.       小松鼠在樹上吃果子。
5.       草地上開滿了花兒。

每句都重覆AB兩個選項。即學生閱讀最多的是「物體」和「動作」這兩個未應懂的詞語,不是「上」學和「上」面。其實那篇課文只是「帶著書包,開開心心上學去」二十多個字。
為什麼「上」字要這樣學和考?這根本只透過多看、多讀、多用,甚至在嬰孩時和媽媽說話已學會和不會用錯的字,卻要做上述的習題?

是因為語文科專家認為要教懂「介詞」、「動詞」的準確語法才叫做語文教學?所以由一年級的第一課開始教,而以後課課、年復一年都循環的教?

是因為測試專家們要透過成績數據才知道學到什麼?這些練習就是檢測和達標的必然工具?是為應付TSA之類的公開測考所做的準備?

是因為教完一課書就一定要做工作紙,要有填答式的家課才算是完成教學?

是因為書本的出版商早已為我們準備好課後學習材料,不用教師操心,反正順手拈來,為什麼不用?

或者仍有很多「正確」的原因,只期望在繁忙和重複的工作中,教師多點反思和專業判斷。

2018.11.01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從沉鬱到開朗

朋友問:此行到芬蘭,有沒有入校觀課?有什麼教育啟示?

2009年的高PISA成績帶來芬蘭教育熱潮,對其制度、課程及教學文化亦有點認識及研究,今次沒機會進入學校,也沒大損失。芬蘭對自己的教育充滿信心,不把PISA成績作指揮棒,高度尊重教師專業,重視學童福祉與全人發展等等,對只懂看測考數據的,是兩條頻道。

想知多些,可讀讀芬蘭學者Pasi Sahlberg"Finnish Lessons: What Can the World Learn from Educational Change in Finland" 及 續集"Finnish Lessons2.0"

幾年前,Now TV有一套新聞記錄片「經緯線:上學為什麼?」,半追縱香港、上海及芬蘭的三位小學生的一天學習生活,很值得一看。

對芬蘭深感興趣,是源自多年前看到的一套記錄片,印象雖有點模糊,仍依稀記得芬蘭人民被描述性格較沉鬱,不苟言笑,連在河邊跳探戈也不太開心,與北歐其他三國有很大的分別,應是曾受蘇聨管治和控制的原因。91年蘇聯解體,未足三十年,卻蛻變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國家,國民享有極高標準的生活品質。

只在赫爾辛基及附近流連一周,認識流於片面,但遇到的人民,都開朗、有禮,友善、尊重,樂於答問,可能是首都,又是大學城,或與鄕郊有別。

城中心不大,三、兩小時已可走遍著名景點;那幾天天氣特好,二十多度,陽光普照,餐廳都有延伸至路邊的茶座,喝著冰凍啤酒,自得其樂。
                                                                                                      (芬蘭行之四)
2018.10.25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思考角

剛住在赫爾辛基大學旁酒店,每天都逛大學。其中一幢大樓,玻璃大門上,印上Think Corner兩字,有點好奇,鑽進去。大堂寬敞中空,不算很大。有一講台,配有數張沙發,茶几,傳聲、錄影及投映裝置等,可把影像傳送到校園電視台及網台。台下有四、五排座椅,讓參加者聆聽發問,又可與講者交流互動。再後面是十來張枱,有咖啡及小點,是友朋們閒坐交談的好地方。

以為是類似TED Talk 的地方,問年青工作人員,原來大學特別提供一個場所,讓學者、政治家、研究生等與市民連繋(let the academics and politicians connect with outsiders), 有講座時,任何人都可以walk in, 聆聽、發問及表達不同意見。

Think Corner
不是沉思角,也不是發表政見的Hyde Park Corner ,是讓創意、創新意念有發表、發酵和受質疑的機會。

Think Corner
還有兩層,有多個共享場地,設置先進科技器材,任教師、硏究員、學生,甚至市民借用,讓各創意小組把意念介紹、分享、交流,讓腦袋交戰,成就很多創新想法。

忽然想起特首的明日大嶼萬億填海計劃,竟可以當絕密項目,市民大眾,以至被委任的土地專責小組委員也蒙在鼓裏,真「堅離地」。
                                                                                    (芬蘭行之三)

2018.10.18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赫爾辛基大學圖書館

到芬蘭,只在赫爾辛基流連。

酒店就在赫爾辛基大學隔鄰,出門左走二、三十步,已可鑽進大學圖書館,不用檢查身份、嘟卡,更不需經金屬探測器,自由、自律、自信、互信、尊重的價值觀,不言而喻。

圖書館很值得一行。樓高七層,北歐的簡約設計,一直為人稱頌,中空大弧型的天花,直透頂層,從最底層向上望更見精妙,構圖特色而別緻;闊落的旋轉樓梯,由地下轉到頂樓,像一巨型的藝術傑作。

首尾兩端,都是闊大玻璃幕窗,採光度足,到訪那天,陽光明媚,心情愉快;窗前都是一列長書枱,學生對着窗,靜靜地温習,閱讀,寫論文,都在天然光下;在陰暗下雨的日子,窗外美景依然,這確是以學生為本的設計。

入門一角有張大書枱,放了一個特大砌圖,是半完成品,同學經過,可隨意砌上一塊半角,是緊張讀書生活的一點減壓,一種悠閒。雪白的牆壁,掛上大小不一、彩色木刻藝作,簡約而具品味。

圖書館都電子化了,找書借書已方便得多。我仍很老套,愛在書架書格徘徊,從書脊中看端倪。今次有點困難,不因排列系統有別,而是英文及芬蘭書籍夾雜,粗略估計,在教育書一列,英文的佔百分之七十,大學生的英文程度應挺好。多個書架,只橫放著大量教科書,沒記錄條碼,讓學生隨意拿走放回。
                                                                                        (芬蘭行之二)

2018.10.11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芬蘭行

怕坐長途機,久未外遊,九月初,終走訪了一趟芬蘭。

零六年Pisa成績公布,芬蘭在數學、科學及閱讀三科皆位居首次,歐洲小國名列前矛,其他國家嘖嘖稱奇,因以往成績評比,名次三甲的,一直是亞洲城市的囊中物。

正值教改期間,芬蘭教育神話成為熱議題,國內外官員及校長們紛紛出訪取經。芬蘭教育經費充裕,學校空間多,教師資歷特高,專業備受尊重,且強調教育公平性,課程自主性強,跨科全方位學習,多元化方式評核能力,不靠標準測考,學習充滿樂趣。

這都是西方教育的進步主義理念,重視個人成長,有悠久的制度和文化背景,與東方社會的集體規劃,標準製造大相逕庭,根本學不來,要模仿,就要把整個制度國際學校化。及後091215三屆Pisa ,芬蘭成績下滑了幾名,神話又好像湮沒了。

芬蘭的官員及教師,不會因Pisa成績而沾沾自喜,以為高人一等,而是對自己的專業知識,什麼是好教育有充分的信心,更認為改善成績不佳的最好方法並非提高標準,增加教學時數或分派更多作業,而是讓所有人覺得學校是個更有趣,更令人感到愉快的地方

此行,沒刻意安排到訪學校,或與官員及學者們交流,只是到赫爾辛基隨意蹓躂,看看市容,與當地人攀談,算是感受一下該地軟文化與教育的關係。
                                                                                                           (芬蘭行之一)
2018.10.04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提問失效要理解原因

在課堂教學上,提問是最常用的教學方法。有效的提問,可幫助學生理解學習內容及概念,又可以引導學生尋找知識,探索未知;更多時,是要透過向學生發問,才知是否學到。

所以,不同的學習目標,就有不同的提問方式;不同的學習內容,提問的層次自然有異,也就不能依某一個思維框架,不一定按高低層次,機械地應用。

在課堂上的提問失效,原因很多,不能只被簡化地評為太多低階提問,課課要問高階題,這種建議,並不太具體。

首先要理解學生的水平,答不到或不想答是什麼原因,太深、太淺,還是太無聊。太深要拆題,做好支架,作層遞式(scaffolding)提問,太淺及太無聊,不問也罷,這都是教學的基本常識。

學生答不到較深的問題多是因為沒有足夠的輸入,包括圖象、影音與文字的刺激,腦袋未激活,不會產生聯想;又缺乏恰當的例子,去強化理解;對所謂較深的高階思維題,只能瞪目結舌,避而不答,教師見問不下去,很自然的問些是非、填充的直問直答題,容易得到答案。所以,關不是教師不懂問什麼「綜合、評鑑、創意」題,是設計教學時有否恰當的教材(質及量) ,為學生建立學習階梯。

還有,教師對教學內容知識的精熟程度,與「好提問」的關係非常密切,「學養」好,提問就更精采。
2018.8.23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提問要就目標而設計

教改早期,在外評的觀課報告中,大多批評課堂上的提問過多「是非」或填充題,停於記憶層次;為回應批評,學校紛紛把提問列為關注事項,那就有系統的擬訂行動策略,把某些學習及理論框架具體化、機械化地推行。要教提問技巧,就參照布魯姆的目標分類(Bloom's Taxonomy),把提問分成獲知、理解、應用、分析、綜合、評鑑等六個層次,前三層被視為低階、後三層就是高階,凡提問都要提升至高階層次。

於是,某些語文科的學習,明明內容是描寫文的欣賞,是情感的抒發,也要問綜合和評鑑等問題,啼笑皆非。及後又認為要回應新時代,高階思維要有解難、創意、創造、自主等元素,又每堂都要學生解難及自擬題目。

我常認為在課堂教學上,教師用有效提問以引導學生理解、思考、探究和反思,極為重要,是優質的師生互動,比那些放任學生自行作無邊際的討論,或無目標的自主學習,紥實和有效得多。

不過,提問要針對學科內容和目標而設計,不是找一個標準框架依循。數理科跟「後布魯姆」的提問層次當然合適,用「六何法」令低年級學生理解故事的來龍去脈,自然事半功倍;有一定水準的學生要多問「如果」、多點「想象」;如目標是提升學習氣氛及鼓勵較沒信心的學生回答,是非題也很有意思。
2018.8.16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再談學習積極性

年前寫了一篇小文,用了內地教育常用的一個詞句「調動學習積極性」,編輯來電商討,認為讀者不明白,後改成「引起動機」。

近寫高考工廠,看多了相關視頻,對學習積極性有更深的理解。高考工廠內,無論對尖子與落後生,都是一道板斧,日以繼夜的背誦苦讀,以作戰的心態,努力應付考試。根本毫無教學法可言,更不會因應學習差異而調適教學。對差生,是苦口婆心的勸勉,或嚴厲的指罵,不要辜負父母師長期望,動之以情;對優生,是考進名牌大學的輝煌,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說之以利。

這就是「調動學習積極性」,校內的文化、制度、環境、活動、學習,都是為考試(展示所取得的知識) 這個目標而設計,教師及學生的「非人生活」不在考慮之列,認為是先苦後甜的必然代價。

常說談教育,要「在地」,對這些現象,不想作專家式批判,、雖然確實與現今教育潮流所風行的自主學習、創意思維、解難創新等,南轅北轍。

在東方社會,抱擁高考工廠式理念的教育持分者也不少,當然不是那麼極端。

曾提過,國內「杜郎口中學」的「還課堂給孩子」的自主學習,不是主動因興趣而學習,是規範式、「被自主」學習,肯做導學案、晚讀至十時半、上課進行討論,大、小展示,是「被」調動了學習積極性。
2018.8.9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調動學習積極性

寫了兩篇內地高考工廠的學習狀況,有教師問:「既然兩所學校,包括有尖子生的河北衡水,及能令重考生考進大學的毛坦廠,成績都進步,是否表示這種監管、高壓迫式教學法有效?有學生受訪時也多番感謝學校及教師呢!」

考試工廠的成功,建立在特有的考試文化、父母期望、學生對監獄式枯躁、重覆及冗長學習生活的容忍上,至於這樣學習有什麼後遺症,會衍生多少不幸個案,成功能否持續等等,大家都明白,這裏不贅。

這其實沒教學法可言,內地的教育用語,是要「調動學生的學習積極性」。每早,近萬學生以最快時間聚集,像閱兵,排方陣式的進行晨跑,集體呼叫「雄鷹振翅、搏擊成功」的口號。課堂內外都是激勵標語:「我們為理想揚帆啟航」、「拼搏、一切皆有可能」。師長的喝罵,是激情式的教訓;學生的痛哭,是必須的自我檢討;這一切,都是為了孩子的未來。

校長及教師都真誠相信,日以繼夜的刻苦學習,服從紀律,遵守指令,才對得住父母師長,學校和國家的培育。

以上的,不只是班級經營,是整間學校的經營,內地集體意識強,塑造單一的教育目標就相對容易了。

香港的學校,當然沒有以上的極端,但若持教學只是為了集體「考好試」的心態和目標,也就較難針對學習差異而改善教學。
2018.8.2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高考鑄造廠


上星期寫了高考工廠,安徽毛坦廠中學的艱苦學習狀況,也就是應試教育的極端。該校學生多來自農村,成績普通,很少能考上一等大學,但都奮力。因知父母苦心和期盼,年入只六萬,用在陪讀的食、宿、學,已花去五萬。

毛坦廠模式,內地並不罕見。另一高考鑄造廠是河北衡水中學,因優異的高考成績而聞名全國,考上一等大學的有百分之八十六,入北大、清華的有一百人,家長和學生都趨之若鶩,生源也較好。學生全寄宿,幾乎零自由,作息時間表精確到每分鐘,花在作業考試上的時間是省城名校的三倍。其軍事化管理和流水線式教學方法也亦備受爭議。

國內的超級名中學,都在省市,直接以省會為名,一中二中,或是大學附中,教育資源豐富,學生家庭條件優秀,都多能考上一等大學,但衡水是縣城中學,有此高考成績,自然被各地縣校爭相摹仿取經。此亦是內地教育現象,常想複製一個「成功」模式,香港教師熟悉的「杜郎口中學」旋風,也是如此。

搞「素質教育」的專家,當然大加討伐,是太不人道的學習,是考試機器。但對於無數的縣城中學來說,他們學不來人大附中的模式,卻從衡中看到了希望。

看着視頻上家長及學生的訪問,那種「不成功、便成仁」的奮鬥和決心,熱淚盈眶,夫復何言。
2018.7.26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高考工厰

中學文憑試放榜,令我想起中央電視台於2014年所播放的六集紀錄片《高考》,以追踪多個高考生的個人故事,從側面反映國內的教育及學生學習狀況,以至家長們對子女的期盼。其中最震撼的一集,是《毛坦厰的日與夜》,也就是曾被廣泛報導在高考當天,萬人在鎮內,夾道送孩子赴試場。

毛坦廠中學位於安徽省大別山區,號稱「亞洲最大高考工廠」,學生近三萬人,其中三分之二都是重讀生,每年有上萬名學生參加高考。

毛坦厰鎮就是為高考生而活,長年租住着8000多戶陪讀家庭,較原鎮民多一倍,家長擔負起子女的生活,讓他們把所有時間都用於學習。學校實行軍事化管理,處處都有閉路電視,從早上八時半到晚上十時半,都是上課及温習,由班主任嚴厲監管,激情式教訓,不准上網,不准拍拖,沒課外活動,大量模擬考試,吃飯只有半小時,時間一到,幾千家長,把飯壺帶到校門口,讓孩子們匆匆吃頓熱飯,又回去上課。

這是匪夷所思的學習生活,但當看到大部份學生甘於受像監獄一樣的刻苦生活,及來自農村及小城鎮的家長,眼眶含淚,期盼子女,經學校工廠的「修理」,能考上大學,脫貧,過較好的生活,就不敢侃侃而談什麼是「好」教學。

所以,每當被邀回內地談學校改進,都有點躊躇。
2018.7.19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


體驗學習要有好規劃

與教師們訪廣東科學中心,除自己長知識之外,更常想着當帶學生前來時,有什麼亮點?

「科學中心認真宏偉,建築和設計都有氣勢,學生們都沒見過,來看看已值得。」

「機械舘內的展覽都與汽車有關,幾個活動都排滿人,最多人的是模擬翻車,坐在位上,車子會緩慢打側翻;又有一個是急煞車體驗,車子前行一小段,在踫到障礙物是會自動煞車,可感受到其震盪;另一個是坐在真汽車上,但駁上電腦,模擬路上駕駛,學生們都肯定喜歡。」

我潑冷水,問是否值得和有否學習意義。

「沒在舘內玩活動,因覺得有點不現實,翻車是電光火石的事,現在慢慢側轉,到腳上頭下,其實與倒立無異。模擬駕駛與玩電子遊戲的感覺差不多,犯不着老遠跑來玩這些。」

「現在戶外、境外的體驗活動極多,已到泛濫階段,此不是說這類全方位活動無意義,或老師的工作負荷太重,事實上,要檢視所付出的時間資源與學生的得益是否成正比。」

「尤其是當同一級的學生,近百五人,同去一個地方,出動十多位教師,又只能交旅行社交排,教師又沒先踩線pre-trip), 那有足夠的學習意義。」

借題發揮,只是想指出課堂以外的體驗學習,更要有良好的規劃、恰當的目標,因為這些學習,沒有正確課程的知識系統,會很虛。
2018.7.12 原文刊於明報副刊教育心語